黑夜书

成都一夜 (6 / 2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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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我读大学的时候,机会来了,一次独自流浪的机会。我的中学同学冬在西安读军校,他向我发出邀请,要我去西安找他。我高兴的接受邀约,收拾好一个小小的行囊,买一张绿皮火车的车票,踏上旅程。我嚼着一块口香糖,潇洒的坐上火车,满车都是行李和旅客,好像一个喧闹的集市,熙熙攘攘。火车出发,在一种极度愉快和兴奋的情绪中,我将在火车上硬坐一晚,第二天白天才能到达西安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是在傍晚上的火车,落日的余晖斜照在火车车窗上,映出一片光的印记。我的对面坐了一对老夫妇,他们是出门旅游的。我和他们简单的交谈,原来他们已经退休,拿着一个旧款手机,坐火车环游全国。他们已经去了成都,昆明,下一站是西安,然后取道西安,直赴北京。老夫妇不时的和自己的女儿通电话,告诉女儿自己的行程:到哪里了,下一站开往哪里。他们是有根的,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女儿,所以在外环游也常常记挂,常常思念。

        到晚上的时候,就没那么好受了。车厢里热得挤得像沙丁鱼罐头。特别是到下半夜,睡意来袭,却没有床衾。每个人都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,趴在小餐桌上,或是靠在座椅背靠上。有一个老妇人干脆睡到座椅底下,虽然上面就是别人的屁股,但好歹能伸直腰杆,比硬座舒服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睡不着,我拿出我的,开始听广播。火车上真的能收到广播,很清楚。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:“这里是宝鸡人民广播电台…”我莞尔一笑。我想起我的一个姑父告诉我:“到宝鸡就要吃鸡。”但被另一个姑父驳斥,说:“到宝鸡就要吃鸡?应该是吃西瓜!”

        车厢里闷热而憋气,一个中年男人开始抱怨起来:“下次没有飞机票,我再不出差了!”我对面的老夫妻相互依偎着,睡眼迷离。睡在座椅底下的老妇人,惬意的翻身:“看我多会想办法。”我把脚小心翼翼的搁在老夫妇的座位空隙,这样我会稍微舒服一点。我以为我会被老夫妇呵斥,要我把脚缩回去。但老夫妇看了一眼我袜子上的破洞,似乎愣住了,不仅没有呵斥我,还示意我就这么搁着,这样舒服一点。我不好意思起来,还是把脚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夜的时候,我听着广播,昏昏欲睡。突然广播里传来一阵欢呼:“北京申奥成功!”我一个激灵,成功了?北京终于成功申请到2008年的夏季奥运会。我兴奋的几乎跳起来,那个时候,我还是个学生,很在意奥运会。我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别人,但对面的老夫妇已经睡着,座位底下的老妇人一动不动。我忍着欢喜,环顾一周,全是睡意朦胧的面庞和疲惫的双眼。我沉寂下来,把心底的喜悦缓缓消化。

        挨到早上6点钟,车厢里的旅客渐渐醒来,有的去刷牙洗脸,有的去冲方便面吃。老夫妇相互打趣着,看着车窗外。列车员拿一个大扫把开始逐厢逐位的打扫卫生。睡在座位底下的老妇人被列车员的扫把扫到,抱怨起来:“你小心点,我是个人!”列车员是个小伙子,并不相让。他看老妇人不好对付,也开始寻求支援,列车员对我们说:“你们看看,睡在椅子底下,野蛮人!”在大家的劝阻下,列车员气冲冲的走开,老妇人也嘟嘟囔囔的回自己座位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早上8点,列车到达西安。和老夫妇告别,我走出车厢,空气干燥而爽冽。西安有一种明媚的气质,这种气质是阴郁的成都没有的,就好像西安的标准时间是正午十二点,而成都的标准时间是傍晚5点。我来西安之前就在网上查了一下攻略,知道西安最繁华的地段就在鼓楼,钟楼附近。我决定去鼓楼附近找一家旅店,安顿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西安是个一切都很规整的城市,以鼓楼和钟楼为中心,老西安城方方正正,像一个棋盘。在西安,至少在老的西安市中心,你是不会迷路的,因为道路盘条理顺,横平竖直。鼓楼一个十字街,钟楼一个十字街,不像迷宫,像车马道。连马都不会找不到路,人更清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在鼓楼附近找到一家棉花旅馆,为什么叫棉花旅馆?因为是一家棉花工厂所有的小旅社。旅社有三层,我住在二楼,开窗就是西安市中心的街道,晚上可以听见行人的脚步声和耳语声,很舒服。这家旅馆就叫棉花,我亲耳听见一个导游这么说的,她说:“到棉花去接人!”原来我在西安的落脚点是棉花,想来有点趣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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