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哲子张张嘴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面对外间那些台臣,他可以从容应对、虚与委蛇,可是面对这个不能洞悉人心险恶的岳母,反而不好意思再做更多言饰。
“可是维周你想过没有,人世多险恶,终究有些是你想避也避不开的。譬如今次,人坐庭中,祸从天降。这世上总有心思晦暗之人,见不得旁人好,总是要无事生非来为难你。生在一个纷乱之世,与其一退再退,不如逆流而取啊!正如先帝当年,王门势大难遏又如何?还不是被先帝广结内外,一举扑倒!”
讲到这里,皇太后眸中熠熠生辉,可见其心内对先帝乃是敬慕有加,情炽非常。只是片刻后,她眸中又泛起一丝哀伤:“今次之事,不过情伤小挫,如果维周你自己不能开解自己,还要执意还乡,那我对你也是真的很失望。须知在都中,你可不是只独良友,还有至亲啊!”
说着,皇太后便将手指了指皇帝和琅琊王,神情黯淡道:“先帝抛下这幼龄骨血,偌大山河,我又不是什么善断果决的帷中雌英,追日逐月至今,内外所选,能信者不过二三。前事不言,只说今次,如果不是维周你强逐暴民,安稳京畿,或许、或许……难道我还要带着这一对骨血远奔于外?”
“母后……”
见皇太后一脸凄楚之态,兴男公主忍不住握着她手腕低声道:“母后你放心,不会了,再也不会了!我家阿翁、夫郎都是人世贤良,必能匡扶社稷久安!”
沈哲子闻言后也是汗然,前次的乱事给皇太后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,稍有风吹草动难免就要想至最坏。他起身拜倒安慰道:“母后请放宽心,历阳狂悖骄横无双,仍要引颈受戮。此战足以震慑内外,无人敢再作乱犯上!”
皇太后衣袖掩住脸庞,许久之后心情才渐渐平复,继而又望着沈哲子:“那么维周你能不能告诉我,都中怎么会突然发生如此恶事?太保他们虽然都入内有禀,但却语焉不详,说不清楚。我知他们难辞其咎,存心诿过,已是不敢尽信。”
这种公然质疑、疏远台辅大臣的话,大概也只有皇太后能讲得出了。不过皇太后虽然问的没有顾忌,但沈哲子回答却不能肆无忌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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